白桃乌龙茶加奶盖(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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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惑】画

·全文1.1W字流水账

·ooc到说是我oc都信

·有游惑父母的私设

·很烂,慎入

·以上没问题请往下拉










        秦究说,正好今年解封,我们去旅游吧?

  彼时游惑刚训完那群兔崽子,坐在办公室里看今天的报告。听到这句话之后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去看在旁边动手动脚的秦究。

  他头刚扭过去就被秦究偷了个香,还没等他生气嘴里就被塞进了个什么东西。游惑下意识嚼了两下,被咬开的糯米外皮溢出香甜的内陷,意料之外的好吃。

  游惑微挑起一边的眉毛,这就等于是在问秦究这玩意哪来的。秦究就笑着说这是楚月给他种草的小吃,你喜欢我就多买点。

  当游惑在几天后的晚上坐在沙发上嚼着叫不上名字的小吃,被秦究问去维也纳的机票定九号还是十号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九号吧?”游惑咽下嘴里的东西,带点犹疑地说。

  秦究动作利落地把机票定了。

  “想待几天?”他接着问。

  “怎么忽然想出国?”游惑把问题给他扔回去。

  “总得出去看看的。”秦究订完机票顺带着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大考官的眼睛那么漂亮,不多装点风景岂不是太辜负了?”

  游惑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对秦究没个正形的回答不置可否。但他的确顺着秦究的思路想到了过年时的长假,两人就算想走亲戚也只有老于家能去。要是不外出旅游的话,整个假期就闷在家里,确实不是个事。

  而既然要外出旅游,他们两人也没去过什么国外的景点,就这样也不错。

  游惑细细品了下秦究的选择,越发觉得合理。但他觉得这个选择不像是秦究想得出来的,按他们两人的风格,忙到放假然后闷够一个星期后才想起外出这件事,这才算是常态。

  毕竟游惑是个不太会过日子的人,他对生活的标准就是有得睡有得吃,生病啥的躺床上睡一觉就过了,再不行去趟医院。除了挑食可以说是非常好养。

  旅游?

  他还真没想过。

  但是在今天,秦究忽然提出了这个想法。

  于是游惑就会跟着他去。

  “楚月?”

  因为嘴里嚼着东西,游惑的话语被含糊在流出的内陷里,落到秦究耳朵里时都仿佛带上了一股甜软,像雪花状的牛奶刨冰。

  换了旁人,这会怕是对游惑的话满头问号。

  “不是。”秦究揉了揉耳朵“她就是问了我一句,我和你过年时有什么安排。我就顺着想了想,觉得还是旅游比较好。”

  旅游。

  游惑对这项活动可以说陌生至极。

  他的母亲不是什么活泼的人,终年都泡在实验室里琢磨系统项目,绝不可能安排外出旅游这类活动。游惑小时候习惯了在放学后被老于接走,回到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安安静静写作业看书。

  为数不多的旅游是学校每年组织的一百多块钱一次的春游,游惑所在的精英学校是绝不会把出游地址定在游乐园这类地方的。所以游惑脑海里关于“旅游”的记忆,就只有小时候跟着队伍四处走,在博物馆或农家乐走马观花的短短大半天。

  因为他的眼睛在后来被一个陌生的系统侵占,他更习惯不参加这种活动,在出游当天和寥寥几个人待在空空的学校里,写一整天老师布置的额外作业。

  游惑第一次坐海盗船是在他的二十三岁,那时他身上触目惊心的冻伤还没好全,一个游乐园考场出了故障,需要他去解决各个设施上出没的考场怪物。

  当海盗船从最高处呼啸而下时,游惑左手紧抓着末排座椅上的护栏,借着船体下冲时两秒钟的失重感跃起,在身体悬空的那两秒里躲过船长右手巨大的锈红色铁钩,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两秒过后船体荡到最底部开始再次上升,游惑维持着躲闪的动作被重力掼到座椅上,从下颌骨划过脖颈的伤口随之裂开,血液滴滴答答洒落在他左手抓着的护栏。

  当他坐着摩天轮俯瞰整座游乐园,寻找是否还有遗漏的怪物时,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与“快乐”和“浪漫”无关。

  游惑似乎根本没有过正常的“旅游”。

  秦究就更不用说了,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或许还有过不错的时光,但游惑不认为能果断加入敢死队的人会有多么柔软的过去。

  他们都是残缺的人,但当他们在一起时,自身的残缺都会变成彼此的圆满。

  能遇到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而现在,秦究在试着弥补游惑不甚美好的过去。他希望能带他清冷的爱人去一座浪漫的城市,过一段浪漫的时间,借此弥补他以前的缺失。

  但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做,游惑想。

  你站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别无所求。

  

  飞机落地时游惑的耳朵还带着点嗡鸣,秦究知道他的大考官早上肯定起不来,与其订早上的机票把游惑从被子里挖出来搬到飞机上,还不如在他清醒时拉着手和他一起上去。

  他们到维也纳时是当地的下午四点左右,游惑和秦究英语都不错,游惑当初在慕尼黑养伤时也学了基本的德语,基础交流不成问题。秦究带着人在提前订好的酒店下榻,第二天时差倒好后就带着人四处走。

  维也纳虽然是音乐之都,但美术等其他方面的艺术也很发达。秦究之前就注意到了游惑虽然不常听歌,但他在音乐方面品味非常高,画画也一样,虽然一窍不通,但在鉴赏方面游惑称得上精确而刁钻。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游惑就是能很直接地判断出一幅画,一首歌好还是不好。虽然在老于看来这些画都是些他看不懂的色块组合,但他承认游惑对艺术具有的天生鉴别能力。

  会选择维也纳,除了这个地方的确适合旅游,也有秦究一些小小的目的在。

  他希望游惑能借此发掘一些别的爱好。

  秦究和游惑在晚上胡闹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吃过午饭后两人牵着手在维也纳的街头闲逛。他们走到一个广场时看到几拨人在进行街头演奏,游惑目不斜视穿过其中两拨,但在最边缘那个小提琴演奏家面前停了下来,

  那个人在演奏时闭着眼睛,穿着简单但整洁,小提琴的弓弦流淌出一首《爱的礼赞》。游惑和秦究到来时他恰好演奏到A段,高音区的音符缠绵深情,进入B段时又带上了一股相思般的幽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秦究笑着转头吻上游惑的唇,身旁随之传来演奏家睁开眼睛后小小的惊呼。广场边缘的人群略有骚动,照相机的闪光随之落在游惑和秦究线条清晰的侧脸。

  秦究转过头,伸出食指朝给他们拍照的姑娘按了按嘴唇,示意不要声张。游惑微红着脸转过身子不看他,在演奏家面前的琴盒内放入一张欧元。

  “两位是恋人吗?”他用德语问道,目光带着好奇在两人身上流连。

  游惑点头,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他知道演奏家是在跟他们搭话。

  “你是专业的演奏家吗?”游惑转用英语问他“您的演奏比我曾经听过的许多人都要好。”

  “是的。”他的神情带上了明显的惊讶“我在一个还算著名的交响乐团里工作,在假期来这里表演一会儿,你也在音乐行业工作?”

  “不。”秦究笑着接过话头“我们只是到这里旅游的外国游客。”

  “你们来自亚洲?”

  “中国。”

  “噢!”演奏家的脸上带上了笑容“我和乐团曾经到那里演奏过,南城的花都让我印象深刻。”

  游惑的脸上还带着些拘谨,显然他并不习惯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但国外的开放程度并没有让秦究失望,相比于厌恶,这里的人展露出的都是好奇与友善。

  所以游惑虽然有些拘谨和不习惯,但他的神态依然是放松的。

  “G城?”

  “对!”演奏家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他再次举起弓弦,给他们即兴演奏了一段梁祝。

  这段乐曲是秦究的知识盲区,游惑贴着他的耳朵吐出梁祝两个字,气流顺着耳廓流入内蜗,带得秦究耳朵红了一大片。

  但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游惑,在演奏结束后又给了几枚硬币。他和游惑牵着手往回走的时候对他说,你要是喜欢,我们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听几场音乐会。

  游惑显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微侧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可以,只是你可能不太喜欢到那种地方。

  秦究就笑,半边身子紧紧挨着游惑,在风景如画的异国街道上走得歪歪扭扭。他说既然你喜欢,我就不可能讨厌,还是说你想自己一个人去听?

  那就算了。游惑少见地纵容着秦究比往日过分许多的行径,连带着露出一丝不明显但好看得秦究挪不开眼的笑意。与其我自己一个人去,还是连带着折磨一下你比较好。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分开打算正正经经走路时,一只金毛的大狗忽然冲到两人面前,牵引绳在它背后松垮垮拖着,看项圈被牵扯的程度就知道他为了挣脱主人去撒欢时花了多大的力气。

  大狗跑过来时秦究下意识把游惑护在身后,但它明显没有攻击性,停下来之后就用鼻子不停嗅着秦究和游惑的脚和小腿。

  秦究见这只大狗挺温和就直接抬手摸上了狗头,连带着揉了揉垂下的手感极佳的耳朵。

  “这是谁家的狗?”游惑从秦究身后绕出来,抬手捞起被埋在金毛里的狗牌“……Kitty?”

  “嗯?”秦究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单音,看过狗牌后才确认了一条大狗居然叫Kitty的事实“哪个天才给起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对看起来似乎是夫妇的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看见大狗时明显松了一口气。Kitty兴奋地叫了两声,转身朝他俩扑过去。

  “这是你们的狗?”秦究抓起地上的牵引绳“虽然事实很明显,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问一问你们——他叫什么名字?”

  两人一下子还没缓过来,站在原地平复着奔跑后急促的呼吸。他们看起来三十多岁,两人都有一头金发,只是男人的眼睛是黑色,而女人的眼睛是清澈的蓝。

  游惑注意到他们两人的无名指上戴着同款式的对戒。

  “Kitty,他叫Kitty,是我们养的狗。”男人朝秦究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接过他递来的牵引绳“他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游惑回答“为什么,嗯……”

  他没能问出来为什么这么大一条狗要叫Kitty。

  “哈哈,这就要涉及到一件往事了。”男人摸着大狗的脑袋笑起来“你们愿意到我们家来喝个下午茶吗?作为你们拦住了Kitty的感谢——当然,我们也很乐意跟你们讲述Kitty的故事。”

  “求之不得。”秦究果断答应,而游惑的表情表明他还在状态外,很显然他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忽然从小猫跳到了下午茶,但秦究已经拉着他的手,跟着那对夫妇往家里走了。

  等游惑面前被端上一杯加了糖和奶的红茶及一盘马卡龙时,他才把注意力从秦究身上收回来,转而观察起这座房子。

  “你们是法国人?”秦究问道,这其实很明显,他们两人的英语带着还算明显的法式口音。

  “当然。我叫阿尔邦,这位是我的妻子苏珊娜。”男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和妻子,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似乎想问些什么。

  秦究在游惑耳垂上亲了一口,解答了他的疑问。

  “我叫秦究,这位是游惑,my lover。”

  “你倒是很适应这种环境。”游惑用母语说道,语气里带着点羞恼。

  他真的没试过在一天内,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亲吻过。

  哪怕只是亲耳垂。

  “显而易见,亲爱的。”秦究拿起装着红茶的瓷杯碰了碰游惑的,陶瓷碰撞发出一声短促的清脆声响,随后白色的瓷杯掩住了他弯起的唇角。秦究靠着椅背时整个人都释放出一种名为放松的气息,但当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游惑时,又分明盛满了专注与爱恋。

  “我只是很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吻你……所有看到的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

  “天呐。”苏珊娜捂着嘴感叹道,虽然他们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她感受得到那种能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的气氛“你们可真让人羡慕。”

  “过奖。”秦究转用英语回答他“所以我们现在能听到可爱的小猫的故事了吗?”

  游惑紧跟着喝了口茶,对他来说有点太甜了,但他并不讨厌。

  秦究紧接着用一块巧克力色的马卡龙撬开了他的唇。

  “Kitty今年已经五岁了。”阿尔邦低头看着趴在两人脚边的大狗“我会养他是因为我舅舅的狗生了小狗,正好我当时想着给新家添一名新成员,就把Kitty抱回了家。”

  “当时……咳,当时我刚把Kitty抱回了家,就被我梦寐以求的公司录用了。我当时觉得他就是我的幸运星,给他起名字这点必须要慎重,至少要起个不错的,正式的名字。”

  游惑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眼大狗脖子上的“Kitty”。

  “然后我在入职的第一天遇到了苏珊娜,哦,天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感觉。”

  “她就像是传说中的美神一样,我在熟悉工作的时候见到了她——当时我完全没办法把我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就像是着魔了一样。”

  “可以理解。”秦究很赞同般点着头。

  游惑只睨了他一眼,他总觉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秦究就像是解放了什么东西般,他也懒得去管了。

  游惑能怎么办?当然是由着他。

  “后来我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她的信息。我从她的同事那里打听到她很喜欢猫,就用第一次养猫不了解相关事项的借口,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可是你养的是狗。”游惑接了一句,喝了口苏珊娜特地端上来的热水冲掉嘴里的甜味。

  “是啊。”阿尔邦不由得失笑“我让她帮我给‘猫’取名,她也是个随性的人,说干脆就叫Kitty算了。”

  “靠着这个话题我成功和她熟悉起来,并确认了关系。唯一的缺点是,当她第一次来我家想要见见Kitty时,发现我一直和她谈论的橘猫居然是一只可以把她驼起来的金毛大狗。”

  “我虽然很喜欢猫。”苏珊娜补充道“但是我同样喜欢狗。只是养狗比养猫麻烦,要经常遛,我才更偏向养猫。但是Kitty被亲爱的照顾得很好,和Kitty外出的时候也很好玩,这项活动几乎承包了我假期的运动量。Kitty经常会为我们带来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故和快乐,比如乱跑时带我们找到了一个藏在公园角落处的树屋,被他撞倒的小女孩后来因为这个交集成为了我们的好朋友,散步时在路边的草丛发现一朵新鲜的百合花。”

  “再比如,我们的相遇。”

  游惑少见地笑了一下。

  “说实话,当我发现Kitty是只大狗时,我很惊讶。但在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因为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秦究问道。

  “不。”苏珊娜笑着摇头“是因为我意识到,他对我的爱足以让一只脆弱多病的小猫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精力过剩的大狗。”

  当游惑和秦究告别那对已经结婚四年的夫妇时,天色已晚。他们按原路返回听小提琴演奏的广场时,整好看到赤红的火烧云盖满整片天空。

  “没有上次在边境看到的鲜艳。”游惑说,秦究的食指和中指勾着他的手,懒洋洋的,又带着一种放松的亲昵。

  “但是要盛大很多。”秦究回道,他记得上次在边境执行任务时,他和游惑把任务目标的双手拷起来交给队里审讯,刚走出临时任务点的大门,就看到了满天火焰般鲜艳的晚霞。

  游惑承认,在异国他乡旅游时,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说着别国的语言。这种环境可能会让人不习惯,但对于游惑和秦究来说,他们反而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解放。

  因为他们若是在国内的街头亲吻,不是被议论就是被拍,而这种拍照和先前的拍照是不同的。国内的小姑娘可能会因为“哇我今天看到了一对同性恋哎”而拍照,但这里的人更多会因为“哇我今天看到一对感情超好的高颜值恋人在亲吻”而拍照。

  不会被议论,不会被关注,也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在这里只是一对普通而平凡的恋人,因为对彼此压抑不住的爱而在街边为对方烙下一个吻。

  他们在广场上漫步,看着晚霞由红慢慢过渡到紫,游惑忽然说,这一幕很适合画成油画。

  秦究就笑着拉一拉他的手,说那你打算学画画吗?大考官的手抓起画笔肯定也很好看。

  游惑没有拒绝,只是含糊着应了过去。但秦究知道游惑这是上心了,他就心满意足地把男朋友牵回酒店,说我们明天去看画展,时间有富余的话就再回这里听那个演奏家的小提琴。

  怎么忽然想到要看画展?游惑就问他,你可不像是有艺术细胞的人。

  你不是挺擅长这些的吗?哎,别急着拒绝,我之前就发现我们的大考官似乎很有艺术天赋。音乐也好画作也好,虽然不会创作,但是点评得都很准。你爸不是搞艺术的吗,说不定你遗传了他的天赋呢?

  所以你想到带我来维也纳?

  因为你好像更喜欢听歌。

  游惑从电梯里出来,往走廊末尾看得到街景的房间走去。

  你别折腾到第二天中午再起来就行了,真要那样看什么都不行。

  秦究就笑,刚开门就把游惑压在门板后面亲。

  这怎么能怪我呢?秦究在换气的间隙贴着游惑的唇轻声说,不振动声带的气音带着股难言的欲气,都怪大考官太有魅力了,我忍不住。

  游惑白他一眼。

  

  第二天两人好歹在十点之前起了床,去看了秦究之前踩好点的莫奈画展。游惑看得认真,秦究跟着去凑热闹。

  “好看。”游惑说。

  “怎么个好看法?”秦究走在边上懒洋洋地问。

  游惑就开始说,对着那幅日出印象图分析了一下色彩和阴影的特点。而秦究觉得这颜色搭配起来挺好看的,一边听游惑说一边品,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副画还有这些特点和细节。

  他觉得奇怪,明明游惑没学过美术,也没画过画,怎么就会懂得这些。想了挺久没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归功于天赋。

  而游惑转过一个拐角,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打了个照面。

  这一个照面游惑就愣住了,因为那个青年的长相和他有五六分像,除开那双蓝色的眼睛,嘴巴和鼻子说是一模一样也不过分。

  秦究也有点愣,就在游惑和青年大眼瞪小眼时远远传来一声国语的“游佑”,乍听起来还有点像是在叫小名。游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和一个五十来岁,腰上还别着画笔的画家来了个对视。

  那个画家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还是看得出年轻时英俊的样子。他长得和游惑更加像,两个人照片贴在一起怕是会让人以为画家是游惑年老之后拍的照片。

  “啊。”那个画家很轻地迸出一个字,像是还没从这场意料之外的相遇里反应过来。

  “?你是——”

  那个叫游佑的青年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看父亲又看看游惑。

  “你姓于吗?你的母亲是不是叫于雪?”那个画家在几秒后忽然亮了眼睛,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细细地看着游惑的脸。

  “我姓游。”游惑神情复杂地看着在异国偶遇的生父“我叫游惑。”

  “游惑,游惑。”画家呢喃着游惑的名字“她让你跟我姓了,你的眼睛跟她一模一样,再过二十年我也不会认错。”

  “这位是……”画家随后将目光移向了秦究,这个和他的儿子走在一起的男人。

  “他叫秦究,是我——”

  游惑在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他在想要用什么词形容他和秦究的关系,丈夫这个词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爱人又显得有些轻浮,他琢磨了一会,嘴唇开合迸出两个字来。

  “——是我先生。”

  秦究的眸子凝了凝,视线径直落进游惑那双透亮的浅琥珀色眸子里。

  画家仔细看了看秦究“不错,是个好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当了画家吗?”

  “不。”游惑摇头“我和他都是军人,部队放年假,就来这里旅游了。”

  “好,好,军人好。”画家一边说一边点头“你母亲还好吗?”

  “她很早就去世了。”游惑说。

  画家短暂沉默了一会。

  “我猜到了——你们应该都还没吃中饭吧,要不要一起?”

  抢在游惑拒绝之前,他又补了一句话“顺便给你们说说过去的事。”

  秦究抓住了游惑的手,一改先前那股慵懒,目光灼灼看着游惑。

  游惑于是知道,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秦究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

  “好。”

  

  当画家在一栋房屋前踩下刹车时,游惑实实在在意外了一把。

  他以为他的生父会带他去当地的餐厅,但画家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游惑进门时一位同样五十多岁的妇人出来把游佑迎进门,在看到他时实打实的愣住了。

  画家用德语朝厨房里的佣人说了句“今天中午多做两个人的饭”,带着游惑在沙发上坐下。

  游佑跟他妈妈解释去了,那个老妇人看起来不会中文,他和游佑是用德语交流的。

  而游惑对生父的态度感到意外。

  据游惑对生父有限的印象,他是个流浪派的画家,不想管了就直接走。游惑曾经也对母亲有过些猜想,他觉得他的母亲曾经应该也热烈的爱过一个人——一个板正的科研人员和一个流浪派的,英俊恣意的画家。或许是因为他生父的离去,他的母亲才会变得那样冷漠,连带着不喜欢当时还小的游惑。

  但他的母亲肯定很深地爱过这个画家。

  不然他怎么会姓游。

  因此他觉得他的生父不应该这么……坦然。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母亲?”游惑直接问道。

  游佑看起来跟他母亲坐在一边,实际上耳朵都快竖到天花板上去了。那位妇人并没有太惊讶,看起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原因很复杂。”画家苦笑着说“我当时还年轻,总觉得自己风流倜傥不应该被家庭限制住对艺术的追求。那个时候我总是全世界跑,画画赚了不少钱,花得更快。”

  “那时,我在北国街头即兴画画,抬头时发现你母亲就站在那里。之后的几天,她次次都来,我都认得她了。”

  “她买了我几幅画,我给她画了张肖像,说她有着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眼睛。她和我都年轻,感情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来了。”

  画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神带上了些怀念“那的确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我当时是很认真地想要为她组建一个家庭,但我更想追求我的艺术和事业。我们在这件事上起了争执,她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姑娘,认为婚姻就是安定与长久。她喜欢我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气质,但她并不能理解所谓的‘艺术’到底是什么。”

  “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为了艺术放弃家庭和爱情,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了一堆数据放弃休息和身体。说到底,我们因为表象有了你,但我们并不理解对方所坚持着的是什么。”

  “最后只是不欢而散。她追求她的数据,我追求我的艺术。而我甚至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在你出生的那个晚上我就坐上了去法国的飞机。”

  画家陷在回忆里,没有再说话。而游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想,他至少在那段时间真正的爱过他母亲。

  “最后你来到了维也纳,遇到了游佑的母亲?”

  秦究问他。他知道游惑不会问这种问题,哪怕他想要知道。

  “是。她会全身心支持我的事业。在我结婚之后,她依然信任我,让我全世界到处乱跑而不因此猜疑我。因为这个,游佑小时候几乎没有见过他的父亲。”

  画家的语气里带上了愧疚。

  “但你的确在艺术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游惑说,维也纳中心地段的整栋别墅可不好买。

  “的确。但在我实现这份追求后,我就越来越在意家庭,尤其是在我得知游佑也选择成为一个画家时。”他看着墙壁上的手掌画说道“而这些年,我越来越频繁地记挂起你——我曾经有过的一个孩子。”

  “我清楚于雪的为人,她可能不会太喜欢你。”画家那双深邃的黑眸子紧紧看着游惑的,这是他在样貌上为数不多的和父亲不相似的地方“你小时候,过得好吗?”

  “很不好。”秦究回答。

  秦究很清楚,游惑对于自己的经历从来轻描淡写,一句短短的话就交代了好几年的波澜和曲折。而秦究不希望他这样。

  他想起游惑因为儿时的经历而总是低垂着的目光,那些冻伤和被迫的遗忘。

  游惑对这些事绝对只字不提。

  “亲爱的,你介意和你的弟弟好好交流一下感情,熟悉一下吗?”秦究勾了勾游惑的手,游惑知道,他想单独和他的生父说说话。

  游惑看着他狭长的眸子,他想到秦究和他在系统里的过去,那些在禁闭室里落下的吻和他手机上一闪而过的维也纳画展搜索。他包括天赋在内的一切都被秦究发现并仔细珍藏,在系统里的一切结束之后,他们所处的就只是流水般绵长平静的生活。

  但他们的身上从来不存在“平静”,如果有,那一定只存在于终老和死亡里。

  现在秦究一手翻搅起这条河里的浪花,带他来到一个陌生但舒适的城市,让他看画,去找维也纳的画展和音乐会。

  遇到他生父这件事绝对在秦究的意料之外,但他在这时仍选择由自己道出游惑过去经历的一切。

  秦究理所应当地觉得,游惑值得最好的。

  他闭眼,侧头,吻上秦究的唇。

  他只是在意料到秦究为他所做的一切之后,忽然很想吻这个人。

  出于纯粹的爱。

  秦究展臂紧紧抱了他一下,随即目送他离开沙发走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介意我们进房间说吗?”秦究看着画家的眼睛。

  

  当佣人把一份来得有点晚的午饭端上餐桌时,秦究和画家从游佑的卧室里走出来,画家的眼睛有点红,刚从门口出来就死盯着游惑。

  游佑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在艺术方面有着和游惑一样与生俱来般的天赋,中英德三语精通。知道游惑是军人之后就蠢蠢欲动着想和他比划比划,据游佑的说法,他也是练过自由搏击的。

  而游佑的母亲在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后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在第一个回合他就被游惑秒杀。要不是游惑留手把他轻轻摔到沙发上,他现在绝对已经昏迷到不省人事了。

  午餐的气氛意外和谐,而维也纳当地的午餐明显不存在“给对方夹菜”这种互动。游惑为此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在这方面是真的不擅长。

  在过年时对付老于不停夹到他碗里的菜绝对是游惑应付过的最困难的餐桌任务。

  游佑一家人对他们两个外客的友善程度显然超出了游惑的预料。当他的父亲从秦究嘴里了解到那位小提琴家,那条大狗和游惑的天赋时,他对游惑说,我给你们画一副画吧。

  秦究就笑着问他,需要我们给你当模特吗?

  不,不需要。画家抓着画笔摇头,我画的是一张印象图,融合了你们经历的,对你们爱情的印象图。

  秦究和游惑被赶出了画家的画室,但游佑在这时很热情地凑上来说要给他的哥哥讲解一下画画的方法,那位妇人随即凑上来抱歉地说,游佑是个十足的画痴,除了画画几乎对别的什么完全不感兴趣,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这么友善。

  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妇人说,眼角眉梢都带着满足和欣慰的笑意,以及游惑非常熟悉的——爱。

  对儿子的爱,对丈夫的爱,还有对游惑的爱。

  我值得吗?游惑坐在游佑身边听他讲解画画的笔法和技巧,不由自主地想。我是生父一段浪漫但不甚愉快的过去,游佑才是这个家庭真正的成员。你们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爱我。

  但妇人那双慈和温润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看着另一个从她腹中诞生的骨肉。这三个人在用行动告诉游惑,我们爱你,哪怕我们只相遇了不到五个小时。

  而秦究坐在旁边听着他不懂的画画技法,手指和游惑的扣在一起。而游惑忽然就听懂了秦究藏在体温里的话。

  秦究说,亲爱的,你值得。

  一个下午后游惑看起来已经懂了不少,而秦究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他不懂为什么游佑拿着枝铅笔往一个不规则球体上涂几块黑疙瘩游惑就懂得了阴影的画法,妇人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咯咯直笑,用德语说了句什么。

  “她说,这是游家的专属特征。”游惑抓着铅笔给他翻译“还有,那个球为了方便没有把梗画上去,那其实是一个苹果。”

  而秦究看着“苹果”顶部凹下去的没有梗的阴影无语凝噎。

  游惑随后被画家叫进了画室,秦究只得看游佑画画。在他把苹果的梗补上去时那个妇人走过来,把一把钥匙递给他。

  秦究接过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这个家的钥匙,他当即抬头想说点什么,却被妇人用一种温和而不容拒绝的力度按了回去。

  钥匙有两串,显然有一串是给他的。

  游惑从画室里走出来,凑过去问秦究,你打算几天之后走?

  “你打算在这里过夜?”这是秦究的第一反应。

  “我说的是回国。”游惑略感无语。

  “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说这副画需要一段时间,三天到五天不等。他希望我们能晚点回去,走的时候把那幅画带上。”

  “这有什么,我们的签证时间绝对够。”

  游惑就又进了画室。

  再出来时画家千留万留,还是把两人留下来吃了顿晚饭。最后他俩带着钥匙走出房门,被画家开车送回酒店时,秦究才掏出一串钥匙在游惑面前晃了晃。

  “给你钥匙我没意见,但为什么也给我一串?”

  “虽然没有领证,但你和我是明确的婚姻关系。”游惑抱臂靠墙看着他“也是要管他们叫爸妈的。”

  秦究短暂地愣了一下,他已经以孤儿的身份长大,并遇到他此生注定的爱人。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在他快三十岁的当下,他居然会在一场旅游中多出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

  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他不习惯,但他觉得这样很好。

  非常好。

  秦究就笑,走过去抱住他的先生,口袋里的钥匙随着他走路时身体的起伏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最后那幅画在七天后才完成,期间秦究带游惑去了三场画展两场音乐会,还听了好几回那位小提琴家的演奏,并探清楚了酒店周边区域好吃及不好吃的餐厅。

  在他们临走前一天,画家把他们叫到家里吃了一顿饭,把那幅画了七天的画递过去。

  画大概有半人高,已经被装进了画框,画里是一片绯色的玫瑰田,田里有一条曲绕过整片田野的河,河面下用深蓝勾勒出汹涌的暗流。一条长着橘猫花纹的金毛大狗叼着百合花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远处是一座锐白的雪山,被冷蓝深紫和金红渐变的天空镀上对应的颜色。

  “这条大狗来源于你们这几天经历的事,”画家用笔杆点了点那朵百合花,转头对秦究说“天空是你,雪山是我儿子。”

  游惑看着那座被镀上色彩的,菱角柔和仿若融化的雪山。

  “那些玫瑰和河呢?”秦究问。

  “是我对你们爱情的印象。”

  游惑很轻地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但秦究捕捉到了。

  “喜欢?”他低声问道。

  “嗯。”游惑看着那片玫瑰和曲绕的有着汹涌暗流的小溪“画法很特别。”

  吃过晚饭后两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中午上了回国的飞机。

  那幅画被妥善运回了秦究和游惑的家,秦究在墙上打了颗钉子,把画挂在卧室的墙上。

  老于知道他们回来后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们在维也纳玩得开不开心,有没有带什么特产。

  游惑说有,带了一幅画回来,你们有空可以来看看。

  画,什么画?

  我爸给画的。

  哦,你爸——嗯??

  秦究在一旁给听笑了,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老于一开始还在气头上,听完秦究的话才冷静下来。

  我以为那个家伙当初扔下我姐逍遥去了。老于咕哝着说,原来是这样,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总比单方面抛下要好。那家伙怎么回事,为了画画连家都不要了。

  再聊了几句后老于挂了电话。

  我觉得我是不是也不太合格?秦究说。

  游惑给了他一个表示疑惑的单音。

  因为我当初是为了任务接近你的,秦究边说边拖着声音,听上去就是一个大写的不正经。

  如果我没有那么厉害,我也会变成一个为了任务而抛下你的人。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为了任务连老婆都不要了?

  游惑为那句老婆给了他一肘子,说不会。

  因为你和我都足够强大,并且足够相爱。

  有的人相爱流于表象,最内里的追求截然不同。有的人相爱真心实意,足以让一只小猫长成大狗。

  有的人相爱刻入骨髓,无论分开多少次,相隔几年,身份如何,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同一个人。

  无关记忆和过往。

  我对你的爱已是本能。

  而在相爱之后,他们拥有了迟来的父母。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在那场旅游后的每一天,游惑在秦究的拥抱中醒过来时,仿佛总能闻到从那幅画中飘出来的玫瑰香气。

  那幅画上点缀着一对异国夫妇的爱,来源于他生父失落后又重生的爱,画着一对有汹涌过去的军人的爱。

  那幅画被挂在卧室的墙上,和它所表达爱一起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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